暗室

  小雅隔天到學校，向其他同學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妳為什麼要幫蔡梅說話啊？」上次那位黑黑瘦小的女孩對小雅有些生氣，她的名字叫秀琴。

  秀琴家是務農的，她是家中的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父母下田不在家時，是秀琴幫忙照顧家中老小。

因為如此，秀琴做起事來十分麻利，班上常有男女生的小戰爭，也是秀琴站出來為女生讚聲，所以很自然的，秀琴也成為班上女生的領導。

「但是老師也跟我們說，沒有證據不可以懷疑同學啊。」

「算了，隨便妳，妳要和蔡梅好是妳的事，妳要是被她害了就不要後悔。」秀琴發出警告扭頭回到她座位上，雙手撐住窄窄的小臉。

  對於小雅，秀琴是喜歡的，因為小雅和善、也樂於幫助同學，講話永遠輕聲細語，小雅淑女的形象在恰北北的秀琴心中，算是某一種目標及榜樣。

當秀琴看見小雅上完洗手間洗完手後用白色的小手帕擦手後，她那天放學後騙爸爸說隔天要檢查手帕衛生紙，需要一條手帕。

  秀琴的父親聽了，馬上載她到鎮上買，她原本想和小雅一樣買白色，但爸爸說手帕要常用，白色易髒叫她不要買白色，所以她只好選了藍色底上面印有一隻小花狗的手帕，離走時也買了一個類似小雅載過的有一朵粉紅塑膠小花的髮夾。

她天天載著那髮夾上學，如果小雅當天載了和她類似的那個髮夾，秀琴會開心至少二節課，她也學小雅洗完手後拿手帕出來擦。

  其實她也想和小雅多說一些話，像蔡梅一樣常去小雅家玩，無奈家中有弟妹要照顧，也要幫忙奶奶做家事煮晚飯。

每每當蔡梅常炫耀小雅家中有什麼、小雅媽媽又拿出什麼好吃的東西招待她時，秀琴總是好羡慕、好羡慕。

所以今天小雅幫她討厭的蔡梅說情，秀琴感到難過，也有點生氣，感覺小雅在秀琴的心中地位掉了一些些。

雖然秀琴對小雅有些失望，但還不到排擠她的地步，其他女同學見領導沒有下一步動作，也就沒有太欺負蔡梅，頂多只是不太搭理她。

小男生就不同了…國小時期的小男生大都頑皮，鄉下國小男生最喜歡的是抓蟲嚇女生、對大人頂嘴、到田裡偷挖農家辛苦栽種的農作物，就算他們不吃。

最讓小男生覺得好玩的，就是欺負他們認為班上最惹他們厭的女孩，這惡作劇的興頭一來，是沒有所謂的適可而止。

今天的體育課是躲避球，男女照座號混合組隊，蔡梅在乙組，躲避球的規則是一半的人當攻擊手，另一半人當球靶子。

猜拳結果是乙組的蔡梅要站在框框裡當球靶子。

接下來是開球的先後，也是用猜拳決定，雖然猜拳的過程中，甲組的隊長很顯然的慢出拳，可奇妙的是平時把體育課的競賽輸贏視為和營養午餐吃什麼一樣重要的小男生們，居然視而不見！

乙組人馬站在框框裡，幾個小男生離蔡梅不遠不近，大約三步距離，一顆球咻地從蔡梅背後襲來，不偏不倚打中蔡梅的背。

「好痛！」蔡梅不是喊假的，這顆球是新球，皮比起舊球更硬些。

她最討厭躲避球了，因為她的體積比同班級的小女生胖些，加上運動神經又不好，很容易成為目標，一開球就被打中，不過這樣一來她就能名正言順的到框外納涼了吧？

旁邊的男生見狀，趁球還未落下時趕緊接住。

「沒死、沒死！」秀琴大喊。「蔡梅妳要去哪？」

蔡梅愣了一下，這個男的有病啊？平時看她被球打到，就算球落到他們手上，他們也不一定肯接的，今天是吃錯藥啊？

「多管閒事。」蔡梅回到框框時瞪了救她的男生一眼。

第二球攻擊，「碰！」一聲，被打中的又是蔡梅，右邊的男孩見狀又趕緊去接球，蔡梅又沒被淘汱了。

「幹麻啊！」蔡梅揉揉被打中的左肩。

第三球、第四球，直到第五球打中蔡梅的球又被人救起，到第七球乙組框內的人接到了一顆軟趴趴的球，照規定，是可以讓一個已淘汱的人回到框框內。

目前乙組也只有蔡梅被淘汱。

不甘不願地回到框內，看見男生們吃吃地偷笑，蔡梅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們在惡整她！

「你們太過份了！幹麼一直攻擊我？」蔡梅大吼。

「誰一直攻擊妳啊？」甲組為首的小男生開口。「那是妳太大隻了，目標那麼大。」

蔡梅咬牙。「老師！男生故意用球打我！」

女老師愣了愣。「可是…我們這節玩的是躲避球耶。」

「可是他們真的一直用球打我啊！」

「吼，你夠了沒啊？躲避球就是這樣啊。」秀琴不耐煩的開口。

「對啊對啊。」

「躲避球就是這樣玩啊。」

「如果不想被打中，就快點躲開啊。」

其他小女生見秀琴開口了，也趕緊答腔。

蔡梅的臉氣的漲紅，轉頭看小雅，希望『好朋友』能為她說一、二句公道話。

甲組的小雅也只是愣愣地看著。

對啊，這節是躲避球啊，不用球扔人，難道要射門嗎？

蔡梅氣的大叫大吼，但都沒人為她發聲。

「都只欺負我一個，我不玩了！」說完蔡梅轉身要走出框框。

冷不防地，一球看似狠狠地砸在蔡梅的後腦，蔡梅一驚，人跟著跌倒。

小雅大叫，老師見了也嚇一跳。

「是誰？就算玩躲避球也不可以打身體脆弱的地方啊！」老師大罵。「球是誰丟的？」

「是…是我。」秀琴雖然討厭蔡梅，但還是個孩子，見到這情形也有點受驚了。「但我沒有丟的很大力啊，真的。」

「秀琴妳怎麼可以這樣呢？就算是妳平時不喜歡蔡梅也不可以做出這麼過份的事啊！」小雅出面。

其實被打中的頭並不痛，畢盡是女孩子的力道，只是因為秀琴的距離近，所以才有球好像砸的很大力的錯覺。

蔡梅的眼眶氾紅，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讓她哭的不是痛，其實並不痛，而是在眾人出糗的屈辱。

「老師請讓我帶蔡梅去保健室吧。」小雅請求。

老師點點頭，並叫秀琴過來狠狠地罵了一頓。

到了保健室，蔡梅躺在保健室，小雅也貼心地幫她調整枕頭的位置。

「蔡梅妳沒事吧？」小雅問。

蔡梅只是眼淚不停掉，短短黑黑的手抹抹淚。「小雅都是妳！都不幫我講話才會害我被球砸到。」

「我？」

「對！就是妳，我剛才一直看妳，用眼神對妳求救，妳卻不理我。」

「妳沒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怎麼一點點默契都沒有。」

「可是可是…我又不會讀心術。」

「少來了，其實是在妳心中並不認為我是妳的好朋友吧！」

「…」蔡梅說中了小雅心中的黑暗。

  對啊，其實…她一點也不想當蔡梅的好朋友，蔡梅常常到她們家玩，讓她不能好好粘著她最喜歡的媽媽，也不敢拿出叔叔新買送給她的芭比娃娃，因為蔡梅看了就會想要借，不借還會一直死纏著。

  東西借了還不一定會還，小雅又想到了她那只白色小兔子髮飾，如此容忍只是因為媽媽希望她是人見人愛的小淑女，不希望小雅與人交惡，加上小女孩臉皮還嫩，不敢拉下臉來。

   被人點出不欲人知的心事，小雅小小的心中產生了巨大的罪惡感。

  蔡梅冷哼了一聲。「如果妳還覺得我們是好朋友，那妳以後一定要幫我，對了，那個秀琴還蠻信妳的話，妳去跟她說，叫她以後不要再針對我了，還有男生們也是，我聽說那個小徹在暗戀妳，妳也去跟他說，叫男生以後不要再欺負我。」

「我一個人嗎？」小雅問。「我不敢啦。」

「妳不敢，那我陪妳去好了。」蔡梅臉皮極厚，口氣反道像是她在幫小雅一樣。

  下了課，蔡梅拉著小雅去對秀琴和班長小徹希望他們以後不要再欺負蔡梅。

  小雅是受班上孩子欽羡憧憬的孩子，她說的話自然也多少有點份量。

  小徹看著小雅，紅著臉點頭了。

  秀琴不甘心扭著頭走了，走之前還丟下一句話。「假鬼假怪。」

  但其他有些想巴著小雅的女孩偷偷點頭了。

  事情表面上來看算是解決了，但蔡梅覺得還不夠，自覺自身受到莫大的屈辱，還在大家的面前掉眼淚，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課堂上，她看著坐在第三排的專心聽課秀琴，她決定要報仇。